开皇九年,隋灭陈,统一华夏。
开皇二十年,山川归治,四海承平。
万俟广宇,鲜卑族人,先祖万俟匈奴。东晋时期,万俟部落随拓跋氏进入中原,显赫一时。经南北乱世,家族势微,产业十之八九遭受重创,族人亦分崩离析,生死不知,或更名、或改姓、或流入其他族群,行踪全无。只留下万俟广宇一支,于晋阳城中奔波劳碌、废寝忘食,意欲振兴万俟一族。
开皇二十年夏。万俟广宇之妻赵氏临盆,广宇去祠堂祭拜祖先,专心祈愿之时,却在堂下入睡。睡梦中遇到仙人,自称太白金星,飘忽中见他满身素白,发丝如雪飘零,面容俊秀,瞳目灰黄浅淡。浑身上下,没有一处杂色。广宇跪下道:“原来是启明星君临凡,广宇拜见星君。”
太白金星侧身而立,只说此处有“元坤之气”下凡。广宇皱眉不解,开口详加询问。却被仆人唤醒,见他满面欢喜,来报乃是如夫人赵氏产下一男婴。
当夜,赵氏入梦,遇到仙人,自称镇星君,道衣头发一身黄,背身对赵氏道:“小儿面有龙升之气,日后必有富贵。”赵氏跪下言谢。镇星继续道:“只可惜家道阻隔,难有大贵。”赵氏开口寻求请仙人指点!镇星君一笑,赵氏竟然惊醒。次日与丈夫万俟广宇说了昨晚的梦。万俟广宇长长叹道:“每念先祖故事,皆夜不能寐。想我万俟广宇堂堂七尺男儿,何不就此出去建立功业,为后人拼得荣华富贵?”赵氏言道:“生儿则志高。如今凭借祖上积累,已有小家之业,田亩店铺都有经营,且你我夫妻恩爱,家世也算殷实无缺,虽是外族,但周围邻居也无异样眼光,又何必废寝忘食,劳心伤神,拼那刀光剑影未知之数,日后也未必能有成就,如若败了,岂不是如今这富贵也难保?更何况大势已定,皇上爱民,有道是‘乱世出英雄’,此时当无此路。”万俟广宇道:“仙人既有真言,我必当倾尽全力!”
万俟广宇为小儿取名为“万俟元坤”。这日一道士上门求见,黑纱遮面,难见真颜,言能知过去未来。万俟广宇让道人进门,与他寒暄几句,便将他请到一无人之处。道人一语中的,“秦二世而亡,隋未必二世不亡。”万俟广宇听后大惊失色,立即跪下道:“先生果然高人,能看透我心中所想,万俟广宇还请高人赐教!”道人只是摇头,空叹奈何。万俟广宇稍微思索,又将那日的梦告知了道人。随后又引其见了襁褓中的儿子。
道人隔着黑纱注视,大吃一惊。道:“百日之前,我见此方有龙升之气。知有奇人出生。原来就是这孩子!依照前言之梦,乃是镇星护佑之照。”万俟广宇听后大为欢喜,却听道人继续道:“只是这孩子老命虽好,但中道却有崩断之灾,届时只怕会有磨难,幸有镇星护佑,只是苍天难判世间情,人定胜天未可知,若想成就大业,必有倚靠之人,仅此一生,必要多多寻访,一旦得遇,便是上达九五,亦未可知!”广宇面色立即难掩喜悦,许久方回过神来道:“倚靠之人是谁?”道人对万俟广宇道:“天机,贵人来时,除你之外,更无一人知晓。”万俟广宇道:“高人也不知?”道人点头称是。
诸事完毕,万俟广宇前脚将道人送出,后招来杀手灭口!
又过四年,隋仁寿四年九月三十日。
夜里,万俟广宇之妻赵氏怀胎八月难产,产婆突然来问:“是保孩子还是保母亲。”万俟广宇想起儿子万俟元坤,狠心道:“元坤还小,保母亲!”
产婆得令。奔入产房之时,已然听到了一声孩子的哭声!万俟广宇大喜道:“生下来了?生下来了!”许久,产婆抱着孩子出来道:“是女孩!”广宇问及夫人情况,方知以然自绝归去,大怒道:“不是让你保母亲吗?”产婆却浑身发抖,道:“是这孩子自己出来的!”广宇冲入产房,但见血淋淋之状惨不忍睹。周遭助产的也皆扑倒在地,昏迷不醒,竟是惊吓过度。
万俟广宇颤巍巍走出产房,接过了包裹在了襁褓中的女儿,怔怔不语。许久过后,令将今夜所有事情封锁。又给了产婆足量金银,要她寻他处谋生。产婆万分惊状,接过金银,连连叩拜而出。
次日,便听管家来报,昨日昏迷的助产者尽皆惊吓而死。万俟广宇命人将这几人沉入湖底,同时抚恤家属,令不得透漏口风。诸事完毕,请了一个道人!为女儿测福。道人望过婴儿之气,突然双目呆滞,不知如何说。万俟广宇道:“此处无人,高人有话可直说。”道人道:“恕我直言……,哎,算了,令爱命相在下实难参悟。”万俟广宇道:“高人这是何意?”道人道:“哪里还敢称是什么高人。”说毕,便很是羞愧的走了。万俟广宇却拦住了道:“先生这等气度,便称得上高人了。”道人这时道:“天机不可泄露,人世亦难道明。与你二十句命解,切记不可与外人知晓。”
万俟广宇欲拿笔写下,道人只说不可,便道:
生来已是三甲子,命贵难抵海中金。
身降袭来千刀刃,慈母逢灾爱难持。
本为豪杰天下慕,世人敬仰更怀德。
显赫并非家世贵,誉满人间信真心。
乱世能为天下计,无奈女子不逢时。
无心高傲天成傲,有意成全却难全。
得来嗔怒源亲故,千般罪孽愿独偿。
只恨有心称比翼,最惜郎缘求不得。
纵使青眼怀温存,必是难得长久时。
若问情缘归何处,自是王侯富贵家。
说毕,又是长叹一声。道:“言尽于此,已是妄窥天机许多。告辞了。”不料刚刚转身要出门,却听身后的万俟广宇哈哈大笑,道:“即是如此,我便安心了。多谢多谢了,来人,带先生去领金银。”
道人闻言大吃一惊,道:“可曾听明白了?”
万俟广宇道:“明白,明白,虽然听得囫囵,却也明白。明白得很!”道人又迟疑许久,道:“若是在家苦等,万事皆成湮灭。”
广宇依旧笑道:“若是真豪杰,自然有路可循。多谢先生指点。”道人又无奈,又无法,许久说不出话来,最终道:“纵使青眼怀温存,必是难得长久时。如此也顾不得天机如何,爱女命相……这么说吧,五行过硬。甲子年,甲戌月,甲子日,甲子时,此生与两人犯冲相克。”万俟广宇心中大惊,听得有些瑟瑟发抖,转喜色为惊恐,虽然自己已经推断出来,但还是弱弱的问道:“与哪两个人?”道人双目紧闭,道:“至亲至爱,一个是生身之母,一个是床笫郎君。”
万俟广宇又想起“身降袭来千刀刃,慈母逢灾爱难持”两句,立即悲从中来,哭道:“先生高明!其母难产归去,已经弃我两个孩儿去了。”道人听了,叹气赔礼道:“在下实是口无遮拦,口无遮拦!”万俟广宇道:“那床笫郎君说的是克夫?”道人默然不语,广宇又道:“可有法解?”道人道:“只要那男子的五行命相比令千金的硬,便可压制。”万俟广宇有些混乱,又是道:“还请高人指点个破解之法。”道人接着道:“若问情缘归何处,自是王侯富贵家。”说毕,长叹了一口气,转身便就走。
万俟广宇要管家取了十锭金子给了这道人,道人却没有收,径直走了。万俟广宇心中念道:“果然是高人!”万俟广宇为女儿取名嫽墦,“嫽”为美好之意,“墦”为青冢之解,用以纪念亡妻。
闲暇之时,仔细思量了那两个道人的话,忽然灵光一闪,心中念道:“倘若小女果真嫁入王侯之家。元坤必有大的倚靠。”但这只是一时之间的幻想,嫁入王侯之家,谈何容易?
大业七年,因皇帝杨广征敛无度,徭役无期,士卒亡于沟壑,骸骨遍及平野。黄河之北,千里无烟;江淮之间,则成蒿莱。加之天灾不断,水患频发,正是灾年饥馑、谷价猛增,百姓苦不堪言,揭竿而起,神州大地广阔,遍是盗贼出没。万俟广宇心中大喜,果然应了那道人之言,隋必二世而亡。这一年,万俟嫽墦年仅八岁。由是战乱状态,嫁娶之事更显重要,所以周遭一些门户大家,常常遣媒人来此与万俟广宇攀亲家,但都被他婉拒了。思来想去,将女儿的那十二句命解稍微改动,原本说的是要嫁入王侯富贵家,改成了娶了万俟嫽墦会成为王侯将相。又命人将此言大肆宣传。起初这传言不以为然,无人相信,只成笑柄。万俟广宇不以为然,继续宣传。
万俟广宇这些年一直在经商,赚得财产十之八九都用来结交朋友,结交官府和绿林好汉。
大业十三年五月十五。万俟广宇梦见金龙在晋阳上空盘旋。次日听说同为太原留守的虎牙郎将高君雅和虎贲郎将王威因勾结突厥被唐国公李渊处死。万俟广宇料定唐国公李渊必将起兵!两日后,突厥南侵,奇迹般的给了李渊这个名正言顺的招兵买马的借口。万俟广宇确信李渊必得天命。第一时间送了半数的财产用作抗击突厥的军费。李渊先是大喜,随后赞万俟广宇为国捐资,实属义士,言记下了此番功绩,又与万俟广宇在口头上约了婚姻。
万俟广宇喜未过两日,却闻李渊将晋阳周边所有富商召集过来,以万俟广宇为表率,勒令捐钱。次日,便又得数万银钱。
广宇突然成了众矢之的,大失所望,自此闭门不出,在晋阳老家潜心静养。
这一日,万俟广宇寻一远方道人卜算子女未来。道人言道:“令郎命相,终身富贵可得,家业可传八百年。但近五年之内有阴风骤变之祸,届时若有官职,当立即辞去,回家休养。待日后发迹。”广宇不以为然。
又问及女儿万俟嫽墦,道人惊恐下跪,言道,“求老爷饶命。”广宇叹了口气,便让他退下了。
此事至此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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