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庙第二道防线后面,熙熙攘攘站满了人。总体上看分为三部分,一部分是防守整条防线的战斗部队,还有另外两团人则分别围绕在两侧电磁网发生器旁边,手持各种设备保障它们的正常运行。还有两队人从这里一直延伸到后方,他们不断向前递送着章鱼的电池。
在这里没有人说话,每个人都像流水线上的机器,重复着自己的工作。两支队伍的最后方是一些手持焊枪的人。淡蓝色的弧光变成了这里唯一的光源,明明暗暗地映照出周边的情况。在这里章鱼的残骸已经堆积成一座山,每只章鱼都是腹部被打开一个缺口,里面只有电池被掏出来。
托马斯是其中一名负责拆解章鱼的人,为了保证身体的稳定他一直跪着工作,已经不知道持续了多长时间。他在拆解完一只章鱼后,伸手向旁边摸去。可是他的手悬在半空,上上下下探索了一阵,什么都没有碰到。那里本来应该由搬运员提前放好一只章鱼的。他惕然抬头望去,只见搬运人员默默地站在那里轻轻摇头。
他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从跪姿艰难地站起来。揉一揉已经发麻的双腿,他抬头望向前方。
就要死了,但是至少要当一个顶天立地的汉子,死也要站着。
传递电池的人没有从托马斯手中得到电池,瞪大眼睛望着他。惊恐的眼神透过黑暗都能直刺他的心底。托马斯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平静地看着他。那个人的目光和情绪也渐渐安定下来。他也把这份镇定由近至远地传递下去。
每个人都知道发生了什么,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出现多余的动作。他们依次挺直身子,都把头望向最前方……
明亮的电磁网在闪烁几次之后,便宣告熄灭。战士们还在用自己的随身武器坚持战斗,激烈的火光在防线上此起彼伏。
借助这些快速闪烁的光线托马斯看到了机械章鱼的身影,它们就像是一幅闪烁的老电影。开始只是偶尔伸出一两条触手刺向防线上的战士。随着惨叫之声不绝于耳,战斗的火光越来越稀少,而每一次火光闪动,都能看到大量章鱼跨过防线。
防线上最后一处战斗也结束了,托马斯看到那名战士,即使被章鱼刺穿肚肠抛到空中,还仍然怒吼着维持射击。直到他重重跌在地上,一切归于安静。
结束了……一两个呼吸之间章鱼就会扑过来……它们触手运动的声音已经在身边响起……下一刻就会死了……
这时托马斯想到了在后方负责装配弹药的妻子。没能保护她真的是最大的遗憾,不过能死在她的前面,也算自己作为男人尽到了责任。
真不甘啊,就这么死了……
托马斯慢慢闭上眼睛,这一刻他甚至感觉到章鱼触手上尖锐的机械爪,已经穿透自己的衣服,刺到自己的身体上,冰冷的感觉马上就会从自己的身体内部传来……
一切仿佛都在这时凝固了……
“哐……”接触器闭合的声音在安静的空间中荡漾开去。
托马斯闭着的眼睛也感受到光和热。
这里是天堂吗?
托马斯慢慢睁开眼睛。出现在他面前的是一个硕大的金属头颅,红色的灯正像眼睛一样一闪一闪地盯着他。有两条机械触手正顶在他的胸腹上,皮肤上已经滴下鲜红的血液。但是章鱼就僵在那里,像画一样纹丝不动。
“来电了!”不知道谁大声喊出来。
“有水了!”
“空气又流动起来啦……”惊喜的声音从圣庙深处传来,那里的人们已经开始欢呼。
前线的众人还不敢动,他们轻轻地转头互相对视。这些杀人恶魔就在面前的感觉真不好。
托马斯是第一个敢于挪动身体的人。妻子的音容笑貌还在眼前,这给了他无比强大的勇气。
他开始缓缓向后挪动身体……
前线上的所有人,都把目光转向他那里。看着他一寸一寸地向后移动,开始是小心翼翼地缓慢动作,到最后他猛然向后撤了一大步。这已经彻底离开章鱼的攻击范围,但是那只章鱼仍然没有动。
所有人都学着托马斯的样子,脱开章鱼的触手。他们互相对视着,眼里闪烁着狂喜的目光。
这时,突然章鱼动了!它们全都收起触手,高高竖起身子,头部的红色指示灯疯狂地闪烁着。
就在众人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儿的时候。它们全部面朝圣庙口整齐地转身,然后甩动着瘦长的触手掉头离开。挥挥手不带走一条性命……
托马斯看到,防线上一名人高马大的战士托举起一门硕大的机关炮,一边上下举动,一边疯狂大叫:“机器跑了,我们胜利了!”
胜利了?托马斯不敢想象这个词会发生,刚刚他距离死神只有几毫米的距离。
而胜利为什么会来得如此荒谬、诡异。
“胜利了,百地舰长、米孚安队长胜利了!”
“我们又夺回机器层了!”所有人都在如此大喊。而托马斯却感觉很疲惫,不是身体上的,那种奋战之后脱力的轻飘飘感觉很舒服;而是精神上的,因为他不知道为什么会胜利。
章鱼哨兵撤离的时候,那种迅速整齐的动作,协调一致的行动,就好像换了一个指挥官。它们现在才像一支真正的军队。
托马斯心里埋藏着深深的迷茫,迷茫之中是对未知的无限恐惧。他需要立即找到自己的妻子,只有待在她身边,才能享受片刻的平静。
他走的如此焦急,以至于都没有听到拉克的命令。“所有锡安还能战斗的勇士们,拿上你们的武器,跟着我去机器层!”
“支援百地舰长,消灭机器军队!”不知道什么时候,人类开始习惯高声喊口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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